世界上第一款商业化的网络游戏《凯斯迈之岛》，上线于1985年12月15日。距今38年的它，已经有了现代网游的大部分设计雏形，世界、背景历史、种族、职业、等级、任务……甚至包括游戏本体免费（只是拨号上网费价格不菲）。

由于年代久远，当年的玩家是怎样玩这款游戏的，现在已经几不可考。但留下来少数媒体报道中，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件事情：

《凯斯迈之岛》中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是，两名玩家在游戏中举行了一场精心筹备的婚礼，超过75名玩家共同见证了这场虚拟婚礼，其中包括官方的工作人员在维护秩序。

这也是网络游戏史上第一场虚拟婚礼。现在的人们想到网游里的婚礼，脑中大概会浮现出漂亮的时装、华丽的礼花道具……但《凯斯迈之岛》的游戏画面是这样的：

是的，这不是一款图形化的游戏，画面由ASCII码构成，操作也不是即时的，延迟高达10秒。这也意味着，按照当时的网费算，玩家在这款游戏里向服务器发送一条命令并等待处理，就要花掉1.67美分。

但就是这样一款如读天书的网游，最让那个年代的玩家津津乐道的，依然是“进入这个世界并扮演”。

这是网游，特别是MMO与生俱来的独特魅力。而一些老玩家可能有这样的体会，好像自己玩到的古早网游，玩起来普遍更有代入感，会真的把网游当成一个虚拟的世界体验。包括《网络创世纪》《石器时代OL》《仙境传说》以及《魔兽世界》的早期版本，甚至当年的《热血传奇》也不缺这种代入感。

从26年前运营至今的《网络创世纪》依然有很多铁杆玩家，这也是史上运营时间最久的网游

这里需要稍作解释的是，代入感和沉浸感有所不同。后者一般指的是通过逼真的画面音效和详实可信的细节设定，来让玩家沉浸到游戏场景中。加强沉浸感的方式，通常有章可循，可以通过理性的游戏设计堆叠来实现。

而代入感，则要更加感性。在网游中，这种感觉更近似于“代入到角色在世界中冒险和生活”，它要玄学得多，很多时候也无章可循。一些有助于增加代入感的设计，甚至与现代便利的游戏设计逻辑相悖。比如说大家也很难解释为什么现在的《最终幻想14》的玩家就很有代入感，看似一系列不相干的原因，混合起来，促成了一种归属与沉浸混合的感觉，这种感觉很难被其他游戏所复制。而事后最容易出圈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，往往也是那些与代入感有关的玩家故事。

但老网游有代入感的原因却相对比较简单：时代因素。

在网络还没有如现在喝水吃饭般平常的时代，人们对虚拟世界本身便有一种敬畏、好奇与向往。没有随身随地可上网的手机，没有永不下线的聊天软件，在曾经一段时间内，网络游戏承载了互联网社区的功能。那个时候，网络与现实的界限还很分明，人们平时在现实中生活，回到家对着电脑，进入属于自己的网络世界——这个平凡的举动相对于现在是颇有仪式感的，因为门徒现在已经没有“进入网络空间”的概念，门徒无时无刻不在线上。

同样，对于当年的网络游戏，玩家也有一种质朴的冒险/生活的兴趣，热衷于把现实生活中的行为复现在赛博空间里——像科幻小说那样——虽然一切还很粗糙，但这阻挡不了玩家们的勃勃兴致。

在《凯斯迈之岛》上线后的第二年，世界上首款图形化网游《栖息地》诞生了。它有着超前的设计，游戏中的世界甚至是持续运行的，玩家行为对环境做出了改变，便会让这种改变持续存在下去，再一次地，玩家十分热衷于在游戏里进行以现在的视角来看十分“重度”的社交行为，比如组合家庭，扮演律师，举办Party、发行报纸、联合自治社区等等。之所以要在游戏里这么也有很简单的原因,当时几乎找不到可以替代实现这些社区功能的互联网服务和软件。

《栖息地》游戏画面

时代因素还体现在，过去三十年是电脑和互联网频繁出现开创性产品的时代。人们频繁接受崭新体验的洗礼，很容易保持着旺盛的探索欲，并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鲜明的印象。

门徒曾经有过一篇报道《寻找摩尔庄园》。众所周知，《摩尔庄园》在十几年前曾经影响了一代中国小朋友，是无数人的启蒙网游。而直到现在，虽然摩尔庄园早已面目全非，当年的小朋友长大后也不再上线，但在贴吧里，却有很多玩家张贴“寻人启事”。

当年，这款游戏曾火遍大街小巷，孩子们并不相信永别，社交软件也没有如今这般深入人心，所以大多数玩家都没有留下游戏中好友的联络方式，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上游戏招人。再加上三番五次的清除数据，和童年网友失散的人不计其数，原因也不尽相同。这些寻人启事五花八门，在某些方面又展现出惊人的一致性——寻人者突然被一个念头惊醒，随后想起昔日游戏中的好友，遂想回来找一找。

这便是时代的印记：《摩尔庄园》固然只是一个连客户端都没有的网页游戏，但对于那个年代的儿童来说，却是他们接触网络后的第一个独立于现实的精神家园。如今的小朋友，戴着小天才手表全天候与伙伴保持联系，社交近乎过剩，自然无需这样一个专门的家园了。

对于老网游来说，随着游戏的迭代和进化，每一个开创性的品类，都会格外让玩家有代入感。就像上文所提到的，先是有简单的文字MUD，再是简单的2D图形网游，最后出现回合制网游、即时战斗网游、开放世界网游……每一个品类的先行者，都让无数玩家全心全意代入其中，这方面集大成者的《魔兽世界》曾被无数次提及。作为一种文化产品，游戏是一种能格外携带记忆的载体。

结语

MMO的代入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，随着游戏体验的进化，玩家阈值会不可逆地提高。游戏性可以反复体验，代入感却仿佛是一次性的，过了那个环境和契机就不再来，这也是MMORPG目前发展比较疲软的原因之一。而真正在网游中投入过的玩家，又总会食髓知味般，一边沉浸在怀旧服甚至私服中，一边期待熟悉的IP能推出让满足自己需求的新作——甚至连玩家自己也未必能说清楚自己期待的究竟是什么。